《懂得的陪伴》：焦慮與無力感充斥時，我們該如何和這種「負面情緒」相處？

「焦慮」情緒

在情緒心理學上所討論的、古典治療理論精神分析學派的論述，以及一般人常述說的「焦慮」（anxiety），其實有很大的差異。

情緒心理學對焦慮的定義：相較於恐懼，焦慮是對於未來可能發生的危機和威脅的擔憂，是出於預期和想像的思考，可稱為神經質焦慮。其強度雖然比恐懼低，卻是一種連續性的威脅感受，而當事人對其所認為的威脅，難以明確說出源頭的刺激事件是什麼。

• 焦盧的特殊性

也有些學者認為焦慮是一種處於擴散狀態的不安，核心情緒是害怕。兩者最大的不同在於，害怕是針對特定危險的情緒反應，焦慮是非特定、模糊的和無對象的狀態所引發。而其主要特性是在面對危險時的不確定感與無助感，且其威脅多是針對人格的核心或本質而來，包括個人的自尊或自我價值等等。

因此，焦慮是一種面對預期、想像、尚未實際遭遇到之危險時的心理狀態，例如面對新工作、擔任新角色所產生的不安感便可說是焦慮。其他像是我們面對死亡所感到的未知與害怕，稱死亡焦慮；針對人格的核心或本質而來的威脅，稱生存焦慮。

完形治療學派基本上不視焦慮為情緒，認為它屬於「中間領域／中界」認知思考的覺察範圍，非「內部領域／內界」覺察中的各種情緒。

而古典精神分析學派佛洛伊德談的情緒狀態都統稱焦慮。主要分為現實焦慮（reality anxiety）、神經質焦慮（neurotic anxiety）、道德焦慮（moral anxiety）。其中現實焦慮的定義：來自真實世界的威脅之反應，這種焦慮主要是警告我們避開危險，但有時也會超出我們能承受的，幾乎等同於我們現在對所有「負面」情緒的概念。

精神疾病領域，早期稱之為精神官能症的病症都統稱「焦慮症」（anxiety　disorder），只是依症狀不同而區分為泛焦慮症、恐慌症、強迫症等等。

情緒心理學家也發現，所有情緒升起時，會啟動自律神經系統的交感神經作用，除了大家熟知的心跳加速、呼吸急促，同時也抑制胃和胰臟的消化功能並抑制膀胱的收縮。然緊張、焦慮時卻常引發胃酸過多，或壓縮膀胱想排尿，這剛好和交感神經系統的生理反應相對。可見焦慮激發的是副交感神經系統作用，和一般情緒很不一樣。

不過，人類情緒很少是單一出現的，通常焦慮時，也伴隨其他情緒如害怕、生氣等，使得生理運作有些複雜，常是交感、副交感神經系統一起作用。然副交感神經系統，原本只是用來平衡交感神經系統的，以致焦慮在生理反應上相當混亂，特別容易引發身心症狀。

而我們對焦慮的主觀感受，實在也很難區辨到底是焦慮，還是害怕。我們其實都依個人的習慣方式為情緒命名。

焦慮還有兩個特點，一是焦慮和我們的工作表現或生活適應的關係，是成鐘形曲線的——也就是適中的焦慮狀態，反而可提升我們反應力、注意力和處理資訊等能力，讓人處於一種恰當的預備狀態，能積極處理不確定的情境或未來的重要事情。因此，做事效率也會更高。

只有過高的焦慮狀態對我們有負向影響。但多強多弱的焦慮算是適中或過高，那是很主觀且因人而異的。此外，焦慮存在的時間長短也是個變數。焦慮若存在較久，即便強度適中，也會造成身心壓力過大的不良現象。

焦慮的另一個特點，是人們的焦慮有不同的性質，如焦慮狀態（state）、焦慮模式（pattern），甚至對常處於高焦慮的人稱其擁有焦慮風格（style）或焦慮特質（trait），其他的各式情緒很少會被視為風格和特質的。

所以，焦慮確實是個很特別的「情緒」，也需要以很不一樣的方式因應它。

• 因應焦慮的方式

焦慮多是想出來的，因此不必像其他情緒需要去「體驗」或「停」留在那情緒中。而既然是想出來的，探討焦慮時，重點便在於探討此人都想些什麼，評估那些想法的合理性是可行的（其他情緒的處遇則不宜）。

在我個人或諮商工作的經驗裡，焦慮情緒大部分是次級情緒，從探討焦慮的內涵，去找出其背後的原級情緒，或從中分辨有沒有參雜著其他的情緒，更是重要。

適度的焦慮是有正向功能的，因此學習和自己的焦慮不安共存便很重要——我們不必害怕焦慮升起，更要懂得安撫自己的焦慮情緒。當焦慮來襲，我除了會問自己：「你焦慮的是什麼呢？」更會評估自己現在焦慮不安的亂想，是否能讓事情不發生或結果變得較好。若不會，我只要針對焦慮的事項，依序做好準備即可，不能準備的、無法預知的，事前的焦慮似乎也是多餘的。

運用完形治療中的「外界覺察」，也能有效幫助當事人對焦慮「去敏感」。

例如，一位擔任護士的當事人，主述面對醫生的工作要求，很容易引發高焦慮，常焦慮到完全無法聽清楚醫生說了些什麼，已經惡性循環到影響睡眠和自信。諮商中經過一些探問，更了解她的狀況後，我請當事人在聽醫師講話時，移動一些注意力，去觀察醫生外表的狀態，如領帶是什麼顏色、頭髮髮型、五官的特性等，不含思考判斷地，純粹用感官覺察（這就是所謂的外界覺察）。當事人一開始覺得我的建議很奇怪，但願意試試，一週後，當事人成功的開始聽懂醫生交代的工作。

很多人認為，本就聽不清醫生的話語，還要分心去注意醫師的外表，不是更難聽得懂？其實這方法就是基於焦慮情緒的特色——焦慮過高時，當事人滿腦子都是預期性的災難想法如「我若聽錯了醫生的交代怎麼辦？」「我如果聽不明白醫師說的是什麼，做錯了會被罵死」等等，當這些思考佔據大腦時，便嚴重阻礙她的認知「聽力」了。

而且我知道，當事人其實在實習時表現很好，更是護理科第一名畢業，只是到了大醫院，跟著嚴格權威的名醫，才讓她焦慮爆表。因此，進行些簡單的客觀觀察，可順利轉移她的注意力，減少那些造成焦慮的想法，反而能讓腦子騰出空間，清楚聽到醫師交代的工作。

與眾情緒不同的「焦慮」，又是諮商中常遇到的議題，心理師自然要好好認識它，並用適合的方式幫案主減輕焦慮，重建良好的生活功能。

面對當事人的無力感和憂鬱低盪情緒

• 無力感

很多心理師在諮商工作中，容易被當事人的無力感所感染，而被困在無力感的狀態下，難以動彈。

無力感有放棄的意味——我就是沒辦法，未來沒有希望，一切都無法改變。這感覺和「習得的無助」有些類似。以情緒的層次言，雖說無力、憂鬱、委屈，都可能是生氣的次級情緒，但一層一層地，以無力感最深。若從意識面看，委屈還是隱隱地感受到自己些微的「生氣」，更有點不公平或不平衡的感受；但到無力，在意識層面已經覺察不到任何生氣的感覺了。我認為無力感和重度憂鬱比較接近。

先不論由內在各種生理因素引發的情緒狀態（如憂鬱症的憂鬱情緒有部分由腦部神經傳遞物質血清素〔 Serotonin 〕過低所致），情緒基本上還是一個短暫，由外在事件刺激所引發的激動狀態。但有一部分的無力感，已找不到什麼外在引發刺激，也常持續盤旋心中揮之不去，似乎已經不全然是種情緒。在某些時刻，無力感可能是一種心理狀態，一種生命能量低盪的狀態，就如習得無助——習得後的無助狀態，通常也不以情緒視之。我猜想，部分無力感和習得無助感，不見得像一般情緒必會引發交感神經系統的生理反應。

但慢慢地，我在很多的當事人身上體會到，無力感其實是非常「有力量的」。這樣

的體會累積到我能「相信」時，我就不太怕無力感了。我不怕它，就比較可以看到，在

達到無力感之前或無力感的背後，有著什麼情緒和挫敗的經驗。

我會試著和無力感背後的那些感受「接觸」，有時候同理、有時候陪伴、有時候可

以「工作」一下，多少都能幫助當事人離開，或至少看清楚那無力感。當然，最重要的

是，我不在意當下我可能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，也就不會和當事人一起被無力感淹沒

了。至於自己若升起無力感，也能因為不怕它，而讓自己在其中沉浸一陣子——在「無

力海水」中淹久了，人會本能地就會伸出頭來呼吸空氣。

• 憂鬱低盪情緒

通常，遇到當事人情緒憂鬱低落、遭逢重大失落，甚至痛苦想自殺時，心理師難免過於用力或著急的想要拉住、拉起當事人。其實，多陪著當事人停在這些低盪的情緒中，好好體驗，才是最重要的。對心理師言，在這種狀態下，應當穩定地高層同理，並與當事人同在，但此時又能維持自己的界限和清明的心，這兩者並存的安在最難。

若當事人第一次來談即處在很低潮的狀態，可能需要先做一些危機的評估。假使當事人是在諮商期間心情掉落谷底，心理師需要了解是否發生了什麼——是上次諮商談到了某個主題所引發？或是這週間當事人生活中發生了什麼事情？然後針對造成低潮的議題進行處理。

如果當事人長期以來都處在情緒高低起伏很大的狀態，則必須就此部分進行些工作。探索當事人過去低潮發生的情形——有沒有週期性？有哪些事件容易引起情緒低落？低潮時都是如何過日子的？之前低潮是如何過去的？當事人曾經如何有效幫助過自己提升低宕的狀態？當事人對自己低潮狀態的看法如何？是接受，還是抗拒、厭煩的？讓當事人自己回想、自己找尋這些問題的「答案」。

心理師宜先幫助當事人看清楚自己的情形，達到可以面對和接受自己低潮的程度，再進一步依據當事人的獨特性，找到一些可以幫助他自己度過這段時間的方法；最後試著找到可以逐漸縮短起伏的週期，或使起伏的幅度變小的行動策略。若可以找到掉落低潮的引發點或線索徵兆，更可以幫助當事人學習提前預防心情的掉落。

如果在低潮時，當事人會因為害怕自己爬不起來而不願面對自己的狀況，心理師則應引導當事人去看見自己之前從谷底爬上來的正向經驗，幫助他相信自己就算再低落，也總有一天會爬上來。有了這樣的信念，當事人便不至於太焦慮不安，才能有機會找到爬起來的力量和方法。

當然，不論是哪一種低潮，一定要先做到的是，關心和同理當事人低潮時本身的痛。

苦和生活上的影響，並協助減低一些低潮引發的難過與對生活的干擾。

新聞來源：關鍵評論網